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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援助交际少女的另类青春

时间:2010/2/9 16:22:05 点击:10877

  初一那年春天,她坐公车放学回家,有个中年男子主动搭讪她,问她喜欢什么,家里做什么的,阿朵一一作答。她觉得这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搭讪,和酒吧里常常看到的那些一样。他衣着考究,举止也不粗俗,阿朵不讨厌他。

  男人告诉她,他做的是“健康食品”的生意,“认识很多老板哦”。临下车时,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。

  那天晚上,她接到了“叔叔”打来的电话。“叔叔”隐晦地问她,有没有好介绍?

  什么?她听不懂。

  有没有身边的朋友缺钱花,介绍给叔叔的一个老板朋友,陪着玩一下,老板很有钱的。做这个来钱很快。你只要介绍下就行,成功了,叔叔分钱给你。

  阿朵很快地答复“不知道”。就挂了电话,心脏怦怦直跳。

  过了几天,阿朵去找表姐玩,无意中提起这件事,表姐显得很是兴奋。“她很多朋友也做这个的,知道来钱很快。”半信半疑下,表姐说服阿朵,再次给“叔叔”电话。

  “叔叔”开出了诱人的价码,不需要自己出来做,只需要介绍一个少女陪老板一夜,就能抽佣,价钱还很不错。

  “少女在这一行很吃香的。”阿朵说。

  表姐的朋友正想买个手袋,稍一劝服,就同意了这个“能一下赚一千多块”的提议。“反正早都不是处女了。陪谁睡都一样,躺着不动还能来钱。”表姐的说辞很有诱惑力。

  那个朋友很快成了她们第一个“囡囡”。第一次,她陪了老板一次,老板给了800块。阿朵和表姐各从里面抽走了100块。

  钱虽不多,但这可是一门“无本万利”的买卖,“钱途”很是光明,阿朵和表姐开始一个个说服身边的朋友,“叔叔”的老板朋友们也层出不穷地开始给她们打电话。渐渐地,阿朵和表姐摸到了这一行的门道,也开始熟悉这里面的潜规则。

  年龄一定要小,最大不能过18岁。看起来太“放荡”的不行,那就失去玩少女的意义了,太清纯的也不行——老板们担心会出事,不敢要。身材好、长得靓的价格要比普通的高一些,也就是所谓的“头牌”。同一个老板一般不会喜欢要同一个女孩两次。所以,一定要不断有新鲜血液的补充……

  身边的朋友能拉下水的已经全部被说服,阿朵和表姐开始找寻新的“囡囡”。有些是朋友的朋友,听说她们有“来钱快的活儿介绍”,主动联系她们;还有些别的“妈咪”,主动找到她们互换手里的“囡囡”。

  更多的时候,阿朵和表姐会主动出击,在午夜场的酒吧里寻找看起来“有潜质”的小姑娘,和她们搭讪几句后,带到包房里,一起喝喝酒,跳跳舞,熟一点了便开始劝说她们考虑考虑“这门生意”。大部分时候,涉世未深,又对金钱和物质极度渴求的小姑娘都会半推半就地答应她们。

  “妈咪”这项工作,也是一门技术活儿。要会推销自己的“囡囡”,也要懂得与老板讲价。一般情况下,“妈咪”从中“抽水”都是抽个零头。“做一次”的价码一般为800-1000。而“过一夜”的价码则在2500-3000中徘徊。“妈咪”的“抽水”,前者200-300,后者则500-1000。但经验丰富的“妈咪”可以和老板抬价,再向“囡囡”压价。交易的过程是背着“囡囡”的,“囡囡”告诉“妈咪”,多少钱可以接受。“妈咪”再去开价,多出来的钱全部都是自己的。遇到狠心一点的“妈咪”,甚至可能拿的钱比“囡囡”还多。

  “囡囡”和“妈咪”有着相同的愿望和目标,挣尽可能多的钱。阿朵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。“就算我不做,也会有人做。”阿朵理直气壮。不为钱,又会为了什么?钱,是驱动一切欲望和行为的原动力。

  阿朵的哥哥有一年欠下了巨额的赌债,阿朵拼命四方联系牵线,几个月内凑足了10万块,帮哥哥还清了债。做这一行,“拼命的人可以一年挣到几十万。”

  还有来钱更快的,就是介绍处女给老板。在这里玩的老板,有很多都是来谈生意的外地商人。“如果第二天要签合同,大生意,就想‘开’个处女讨彩头,吉利嘛。”这样的处女,因为量少,所以价自然就高。“行价都有3万到5万,看妈咪怎么谈了。”事成之后,妈咪可以从两边各收取一部分佣金,最高可达总价的一半。“相当赚。”

  只是这种机会并不常有,大部分的女孩,要么是在接触这行前就已经失身,要么就是决心把第一次献给男友再投身此行。

  有些时候,老板格外喜欢一个“囡囡”,便会向“妈咪”提出,要包养这个女孩儿。时间从一个月到半年不等,“什么时候老板玩腻了,什么时候停止。”包养是要签合同的,合同上写明,“囡囡”每个月可以从老板这里拿走多少钱,一般价格是5000到8000。“妈咪”可以从中抽走一两千块。“就算合同没有法律效力,也是个证据嘛,没有老板会赖掉几千块钱的。”阿朵还没遇到过老板赖账。

  被包养的女孩儿按照合同写明,要在那段时间里“随叫随到”。但老板们也并非常驻。有些人是外地客商,一个月来好几次,还有些人则有家室,也不可能每天都在外面笙歌艳舞。勤快一点的“囡囡”还会和“妈咪”商量,私下再接客,挣点外快。

  最高峰的时候,阿朵和表姐手下一共带了接近40名“囡囡”。最大的也不超过18岁。她搬出了家,和表姐还有另外两个“妈咪”一起租了一套房子,不是为了自由,而是在乎有人互相关照的感觉。她断断续续交过几个男友,都比她大好几岁,同居在一起,挣了钱一起花,分手时就会“把他们赶出去”。

  有时候,她会带钱回家。父母问过她一次,哪里挣来的钱。她说自己在表哥的酒吧“做业务”,卖酒、订房,表哥给钱。父母也就再不过问。只是间或会警告她一次,“别做犯法的事情。”

  “囡囡”们起初会抗拒外人对这个世界的探访。“真的想了解,自己做一次不就知道了。”但经过耐心地交谈,她们觉得烦了,也觉得“这其实也没什么”。

  阿朵谈起那些出没在暗夜里的日子,若无其事地晒出某次交易前,和老板在酒店外的合照。照片上,那个老板也和女孩们一起,比出V字型手势,光头出没在照片的右端,臃肿的身躯和女孩们娇艳的外表对比鲜明。

  “大多数老板都这样。肥肥的,矮矮的。”阿朵笑着说。“而且头光光的,圆圆的。”

  “囡囡”们的工作并非全职,她们大多还在学校上课。节假日里,女孩们喜欢睡到中午12点再起床。夜生活让她们都需要化浓重的眼妆才能遮挡住大大的熊猫眼,然后就是一天例行公事般的生活。”“囡囡”Kiki的日常生活就是,“化妆,出门喝茶、逛街、打牌啊吹水啊”,然后下午五六点“再回家化妆”。第二次化妆,是为了晚上去酒吧做准备。

  如果不逛街,她们会躲在房间里上网,玩QQ,和陌生人语音或者视频聊天。或者玩玩“QQ音速”、“劲舞团”之类的游戏。级别都很高。实在无聊的时候,也会装修一下自己的QQ空间。大部分的空间色调都是灰黑色的,充斥着一闪一闪的装饰、花边和星星。文字大多是“火星文”,写着“寂寞的夜,会有天使替我爱你”的字样。她们不看书,偶尔会翻翻时尚杂志。也很少看电视剧,除了一两部台湾偶像剧。Kiki想了很久自己上一部看的电视剧,终于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。“很喜欢《命中注定我爱你》!”这是一部现代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。

  她们并不是每晚都会“工作”,只有在缺钱花的时候,她们才会打电话给“妈咪”,去“捞上一笔”。“比如看上个手袋啦,化妆品啦。或者男朋友缺钱了。”但非工作的日子里,去酒吧也是她们最爱,而且近乎也是唯一的夜间消遣活动。“几乎找不到不去酒吧的日子。”kiki说。在酒吧强劲的鼓点、迷乱的音乐和迷离的光线里,女孩们尝试着各种各样的“刺激”。

  Kiki和几个女孩儿都会“吃点药”。电视和电影里流传的“High粉”、“丸仔”在她们看来已经过时了。现在最流行的是“happy水”和“咖啡”,两种液体软性毒品。“不会上瘾的。”阿朵笃定地说。“吸了很High啊,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
  阿朵不会吸毒,不是因为她知道这样不好,而是因为每次用完毒品后,女孩们都会吐得稀里哗啦。“很脏。就算了。而且费钱。”

  除了毒品,时尚也会花去女孩们大量的金钱。在她们的QQ空间里,大部分“囡囡”和“妈咪”都上传了自己的照片,最少也有几十张。有些照片里,她们会刻意地露出自己的LV、Chanel包和名牌化妆品。清一色都有着巨大的LOGO。

  她们喜欢和“要过海(去澳门)的老板去赌钱”,陪着他们,说点讨巧的话。如果赢了,老板心情好会慷慨地打赏她们,“就等于跟在后面捡钱。”而且,澳门的名牌要更便宜,种类也更多。

  大部分的照片里,她们都和MINA这样的少女时装杂志品味保持同步,长直发或一点点小卷,刻意突出的眼部妆容,短裤,雪纺裙,流苏靴……女孩们很“潮”。她们除了注重手袋的牌子以外,对衣服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,几百块的裙子和几十块的淘宝货都可以在身上完美地混搭。“最紧要是好看啦。”

  除了衣服,她们还喜欢换手机。另一个囡囡依依入行半年多,已经换了三四个手机。“都没有很贵,1000多块。”样式新不新潮,可不可爱,是她们评判手机的最大标准。

  阿朵和表姐从小学到初中,一直都在一个班。初中的第一个班主任并没有放弃管束这两个桀骜小姑娘的可能性。阿朵上课睡觉,班主任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,不醒,于是用力拍了下她。睡眼惺忪的阿朵抬头看见班主任,劈头盖脸地骂将过去。班主任怒极,瞪着她。阿朵呵斥他,“你再瞪!”然后一巴掌轰到了班主任脸上。

  气急败坏的班主任推了她,两人打成一团。自此,他们算是结了梁子。班主任要求每天都要记的日记里,阿朵和表姐换着法子地骂他。表姐直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,呵斥班主任“鸡婆,不要脸,勾引别的老师”。班主任哭了,拂袖而去,再也不肯踏足这个班。学校只能再调来另一个班主任。

  阿朵已经完全记不清两任班主任的姓名,只记得第二任班主任的脸是“正方形的”。略胖,被起了个花名“大猩猩”。

  她和表姐开始频繁逃课。初二第二学期的“五一”长假刚过,表姐突然再也不想去学校,于是彻底退学。阿朵坚持到了初三,一个学期只去了一次学校——开学缴费。实际上已经完全远离了学校。但第二任班主任一次次地帮她打掩护,最终让她成功初中毕业。同学告诉她,“毕业证书在班主任那里,让你去取”。但直到现在,证书仍然在班主任手里。

  15岁的她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兼职“妈咪”,不缺钱,也越来越厌倦学校的生活。老师曾经试图劝服过她,也找过父母,得到的回应是“她自己想的嘛,我们又不能勉强她”。就再也没人提起这件事。

  毕竟,阿朵全家没有一个念完初中,退学,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儿。

  对学校,阿朵起初仍然怀有敬畏之心。在彻底退学之前,她都没有向同班同学透露过自己在从事怎样的一门职业,也从未劝服过任何一个同学加入这行。

  几年后,她发现原先的同学也纷纷退学,很少有人能坚持到高中毕业,上大学的更是凤毛麟角。甚至有些人也做了“妈咪”,还有同学找到她,主动要求做“囡囡”。

  “读书有什么用呢?像你这样的,读书还有用。我们那里读书没用的。又不能挣钱。”

  阿朵认识的一个“妈咪”,是该市某家医院的小护士,今年刚满18岁,在读卫校的日子里发展了一群身边的同学做“囡囡”。“比做护士挣多了。”

  年轻的女孩子们没有考虑过,未来怎么办。她们中的许多人离开了学校,有正式工作的更是屈指可数。很多人有男朋友,男朋友都知道她们在做“囡囡”这件事,但从不反对,甚至在缺钱时,还会主动怂恿她们“去工作”。这件事被默认为理所当然的牟利手段,人们平静地面对,就像吃一顿饭一样平常。

  未来看似还太遥远。有时候,她们也会心血来潮地私下抱怨,这一行还是辛苦,也不太正经,“不想做了。”甚至哭诉,“觉得自己太脏了。”但都只是说说,“不做哪里能来钱呢?”入行4年,阿朵只见过有长时间休息的“囡囡”,却从未见过彻底不做的。这一行,深似海洋,一旦涉足,就会被金钱的巨浪裹挟,被物质的海潮吞没,再无回头之理。

  她们已经是这座金字塔上方的砖块。“囡囡”和“妈咪”都是本地人,最远“也不能出省”。那些外地来的女孩,找不到地方拜码头,和本地人非亲非故,还没有资格进入这个圈子。

  性服务行业被严格地划分为几个等级。最下一层的是桑拿女,按摩女。“一两百块一次都肯。”比她们高贵一点的,是酒店的“坐台女”。她们的价格是俗称的“二五八”——二百陪酒,五百做一次,八百一夜。然后,才是“妈咪”和“囡囡”这样的援交。她们的年龄优势和本地优势在这里被凸显得淋漓尽致。当然,塔尖还有“模特和五星级酒店里的那些女人”,她们更成熟,也更风情,更懂得如何取悦男人。价格自然也更贵。

  女孩们想过,最坏的可能就是,“老了以后去做二五八”。这个“老了”的年龄定义,是20岁。

  “囡囡”依依给阿朵发来短信,她17岁,已经堕了好几次胎,又一次怀上之后,她约阿朵去拍艺术照。“我觉得自己好脏,真的好脏。我完了。”她希冀用胶片来定格住自己易逝的青春,花儿一期一会,错过了,就再也不能重来。

  然而下一个星期,她缺钱用的时候,仍然会给阿朵发来短信,“你什么时候回去,帮我安排一下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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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不详 来源:南方人物周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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